新潇湘剑客

一

他的剑就象他的人，潇洒飘逸，倜傥风流。
他的衣服华丽，穿戴别出心裁，每一粒纽扣，每一个图岸，甚至每一个针眼，无不巧夺天工，服饰勾勒出一个人的风度，也代表着一个人的高贵。

他的生活本就是富足的，富足得可以从来不用为食宿和用度操心。他的富足与高贵来源他手中那柄剑。
已经流传了十三代，持剑的人，享有天下第一剑客的美名，也必是令天下女人倾心的美男子。他的美，是绝俗的风姿，是流星般灿烂的剑舞，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才气。
他出门，总不会忘记那柄剑，人使得剑更具灵气，剑令人更显高贵，剑与人，人与剑，本就相得益彰。

他伫立花丛，闻听花香鸟语。他立于池沿，看水波粼粼。他多情而自负，他这样一个人，名满天下的神圣偶像，是绝不会生出惆怅的。因为他虽然高贵，却绝不会孤独，他面对的是少男少女的艳羡，追逐他的总是世间难得的美人。
但他的嘴角已失去往日的笑容，这使他看起来似有无限惆怅，对于一个几乎经常笑着的人来说，不笑，就意味着惆怅。

因为今日，他要北上岳麓赴一个约，一个不见不散的约。

二

她只是一个卖花的女子，卖花的人一定得卖笑，卖笑的女人一定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，但她从不卖身。
她的花很多，品种汇聚了南北各地的名花异草，她的花总比别人卖的价钱好，也卖得特别快。

卖花——卖花 ——，她的声音比她卖的花还漂亮。

于是，踏春的公子小姐都来买她的花，她总是一笑，以示谢意。
她只是一个弱女子，只是一个从湘西远道而来的山里人。尽管如此，却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她。
因为潇湘剑客买过她的花，剑客对她说，“明年今日，我还要来见你，我还要来买你的花。”潇湘剑客要见的人，一般没有人敢欺负，
她只是轻轻点点头，轻轻笑一笑，不过这一次她笑得比任何一次都甜美自然，他真俊啊，她在心里这样想。想的时候笑正好在脸上。

现在，她想，去年那位俊公子还会来吗？如果他来了，真的还会买自己的花吗？

三

你真的来了？
我不能不来。
你来得正好，我正为你准备好了最美丽的花。
我不要花。
那你来干什么？你不是说过今年还要买我的花吗？
我说过，我说过我要来见你。
见我？
对，见你，因为我喜欢你。
真的，你为什么要喜欢我，你是那么的有钱，那么…那么的漂亮。
因为喜欢你的花，所以喜欢你。
可是，可是我要和我家里人商量，看他们要不要你喜欢我。
你家里还有谁？
我姐姐，虽然他是一个瞎子，但我必须跟她说。

四

一个简陋的家，一张破烂的床。
虽然如此，却有花草，有阳光、空气。岳麓山有很多风，空气清新无比。
停车坐爱枫林晚，霜叶红于二月花。
岳麓山，是湘楚第一名胜。

她请他坐下，指着床上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，“她是我的孪生姐姐，她的眼睛虽然明亮，但她却天生是个瞎子。”
她的姐姐看不见花开花落，当然也看不见英俊风流的潇湘剑客，但她却知道有客人来了。
“她常常唱歌，她也会弹琴。”

琴声已悠然而起，如高山流水，却比高山流水多了几分诗意。如远天星辰，却比星辰多了几分神秘。琴声送来的是一种恬淡，一种向往，一种永不停歇的希望。但又好象无所求，无所谓失去，也无所谓占有。
她虽然瞎了，但心里却容纳着整个世界，她容纳着整个世界，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占有。

他只是默默的听着。他是否已随琴声走入了她的内心世界？她的内心世界有爱，难道，没有恨吗？
没有一个瞎子会不抱怨命运的不公，她是瞎子，所以她自然也不例外。
但他的琴声却从未流露出苦涩和欲望。他也精通音律，但太过追求音律的华丽与哗众取宠，比起她来，他的琴声不过是孩童的游戏。
平淡，恬静，却有无限高贵，他的琴艺自然比不上她，但是他的剑呢？他的剑是否能够合这琴声共舞？

他拔剑，有当世最美妙的姿势，他迎着琴声挽起了朵朵剑花，他的剑向来如含苞欲放。他舞着，忘乎天地，人剑合一。
她琴声不断，难道是要为这剑舞配乐？

琴声已断，剑停。

“公子既然深通音律，自然知道音律的奥妙。”
他无言以对，一个瞎子既然能够弹出如此美妙的音乐，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剑客，就算剑客的琴艺冠绝天下，也不能轻言音律。
艺术的精华，也许永远在艺术之外，艺术的精华，只在灵犀一动间。

“公子为何不回答我？”
“因为惭愧。”
“公子可是喜欢我妹妹？”

他心头一震，谁告诉她的？她妹妹并未告诉过她。莫非她的心灵已经能够洞察人世间的一切？
他不回答，既是默认，也是否认。

“你的剑既已随我的琴声而舞，琴就能舞动你的剑，剑在你手中，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他沉默。倘若她的琴声再次响起，他还是一样不能够拒绝琴声的召唤。琴声不停，他的剑舞就会不断。他突然觉得她很可怕，但又让他难以抗拒。

“你既然喜欢我的妹妹，就应该娶她，娶她，就应该有聘礼。”
“是的，我喜欢，我要娶她。”
“我要的聘礼就是你手中的剑。”
“这话既象命令，又象请求。他无所适从。”

剑已解下，仿佛剑原本就不属于剑客。剑已在她手里。她的表情流露出一种赞美。不知道她是赞美这柄剑，还是赞美这个大方的人。
既然注定要失去，又何必留念，剑客也许已经读懂了一切世俗和名利。
剑既然不在他手里，他自然不再是名满天下的潇湘剑客。他究竟是失去了宝剑，还是得到了佳人，难道宝剑和佳人真的难以两全？

五

你的琴艺从何而来？
从情感深处。
既然情感深处有琴，为何还要我的剑？
望剑伤心。
伤心？因为剑还是人，还是持剑的人？
是人也是剑。
他是谁？
北剑，与南剑潇湘齐名的北剑洛水。
洛水剑？莫非你就是洛水剑的知己红颜，洛阳秋碧。
秋碧已在长天外，夜夜消魂为北剑。
那一战，名动天下，只可惜，洛水剑一念之差，才与秋碧天上人间。
其实那一战，完全可以避免。
要剑客避免一战，就好象要酒鬼远离美酒，瓢客远离风月。
的确，那一战将决定谁是北方七省第一强者。意义非常。
传说他只差了分毫，就可以一剑封喉，但是他还是慢了一点。
名利在心，名利在前，剑在手，剑意永远在后。
良辰美景奈何天，名剑江湖今何在。
良辰美景不在江湖，良辰美景只在平凡。
所以，你要夺去我的剑？
是的，我只有一个妹妹，就好象我妹妹只有我一个姐姐，我已经错了一次。

尾声

继北剑洛水血染嵩山之后，南剑潇湘也在江湖失踪，两大剑客的相继离去带给了江湖太多的疑问，而新的南北剑客，将在七月七，嵩山绝顶再度评定。对于江湖来说，所有的故事都还刚刚开始，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。